2020年已过去了7个月，未来对我们来说还有很多未知数。有人说2020年没干别的，就坐在家里见证历史了。老舍的小说《茶馆》里的主人公王掌柜，王利发，苦心经营的茶馆从清朝到民国，经历了宦官和八旗的欺压，日本人和军阀的残害，人和店最终自焚在了解放前的民国，如果说见证历史，王掌柜的见识和经历才算够格吧。当代人，经历的风雨太少，对美国30年代大萧条有印象的人应该出生在1920年之前，基本都不在世了，苦难已成为了传说。能够准确描写2020年每个人状况的一句话是作家方方说的“时代的一粒灰，落在个人头上，就是一座山”。看着尘埃落下，但没被击中的人，大可不必以为自己见证了历史，几次股市熔断在历史上留不下什么痕迹？想让历史记住，不是那么容易的。

本次疫情，真正有切肤之痛的人是新冠肺炎患者，因全球交通阻断导致求学和就业受到影响，以及收入下降或资产贬值的人们。同样的疫情，每个家庭受灾的部位不一样，能全身而退的人也不在少数。斯特兹特克尔1986年出版了《艰难时代：亲历美国大萧条》，收录了那些亲历大萧条的人在艰难时代中的记忆，因为如果不及时记录下来，以后这些亲历者都去世了，当时的遭遇就更难还原了。从书中记录的内容来看，时代的灰尘落下时，每个人头上那座大山的重量是完全不同的，从灾难中获益的人占了相当大的比重。没有认真读过这段历史的人，拿本次疫情与大萧条相比，实在太牵强。我觉得本次疫情更像一次全球范围的自然灾害，在经济政治民生方面，对世人都有影响，但迟早都会过去，疫情期间我们也应该积极的为将来的美好生活做好规划。

我平时会刻意观察两个领域：家庭财富的变化和趋势，以及自雇行业的生态。我的Youtube 频道播出了6月初的一次访谈，题目是《2020穿越牛熊》，时长有2个多小时。我把访谈所涉及的内容整理一个简要的文字版，与各位读者分享。

01 房子是新黄金

疫情爆发以来，只看见股市熔断，没听说房价暴跌。美国和加拿大官宣的QE       大业中，都有购入房贷支持证券的计划。央行资产负债表的负债方是货币，资产方是债券，为了扩大发钞就必须购入债券，否则资产负债表（balance sheet）就不平衡了，购入的房贷支持性债券越多，货币里面的房地产成分就越高，全球已被美元和美国房地产绑架了。布雷顿森林体系时期，要发行更多美元，需要美国购入更多黄金，这个体系因美国在1971年放弃金本位而寿终正寝了，此后美国就用国债代替了黄金，2008年次贷危机之后，美联储开始大规模购入房贷支持型债券，逐渐加大了货币锚中的房地产成分。选择房地产作为美元的锚，主要是因为房地产更具保值增值功能，且价格波动频率低。

房地产总是被污名化，房东不劳而获，炒房的人都是大妈，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，等等。对房地产市场波动性的误解更是根深蒂固，有些偏执的人，动辄以日本房地产为例来说明房地产泡沫有多大，一旦破灭了就巴拉巴拉的，即使是房地产从业人员也跟着瞎咧咧，不怕事儿大。70后的人，有记忆的房地产潮起潮落莫过于中国21年来的房价暴涨了，1998年房改到2019年，中国房地产价格涨了近20倍，惊人吧，记忆深刻吧，但是与日本是没法比的，日本从1945年到1990年房地产市场泡沫破裂，45年间土地价格涨了1000倍。日本的情况，在全世界任何地方都没发生过，连相似的都没有。如果再有人拿日本房地产和加拿大比，请务必鄙视一下这个没有房地产历史观的人。

过去30年，加拿大房价也就翻了3倍，如果首付款20%，即5倍杠杆，投资者获益也就15倍，连中国房产的增幅都不到，哪来的泡沫呢？加拿大的房价上涨在经济中属于慢变量，变化缓慢却无法阻挡，1946到2012年，日本，法国，加拿大的房价跑赢了本国的CPI增幅与GDP增幅的总和，而同期的美国、德国和英国的房价涨幅低于本国的CPI加GDP增幅。具体数据见香帅的新书《钱从哪里来》。加拿大国民财富的76%在房地产中，印度77%最高，中国54%，美国26%，德国42%，英国35%。赚了钱不买房子的国家，财富在房地产之外，例如，美国人的大部分资产在金融资产中，而加拿大人的大部分资产在房地产中。在加拿大，如此重要的资产，价格岂能大幅波动？前几天有好事者，听风就是雨，说联邦政府要向自住房征收资本利得税，政府吓得立刻出来辟谣，这还得了，这是不想让本届政府下台吗？房地产是加拿大的国之根本，疫情这点儿事，不至于杀鸡取卵。

除了美元和加元中有大量房地产成分之外，人民币也是房地产支持的货币。香帅有个讲座《笨蛋，一切都是货币》，讲解了中国房地产是如何进入人民币的，讲的非常好，我就不重复她的分析了，大家自己找视频看吧。全世界都在寻找稳定的，能保值的资产，对房地产有偏见的人，不会对货币也嫌弃吧，各国央行帮大家做决定了：房地产是所有资产的锚，一起来拥抱吧。

02 房地产的牛熊市长什么样？

房地产的牛市，大家都见识过了，过去20年，中国房地产一直牛，从来没熊过。这让华人有了一种错觉，房价只能涨，不能跌。2018到2019年，多伦多华人很多人抢着卖房，认为房价会像日本那样一蹶不振，这是见识太少，想法太多的结果。房地产的熊市，不是那么容易亲历的，50年能见到一次就算幸运了，100年里见到2次那是上天的眷顾。我就被眷顾了：1998到1999年在香港亲历了一次；2004到2008年在美国亲历了一次。

香港房价是从1997年开始下跌的，诱因是亚洲金融风暴，而更多的是政治因素。首任特首董建华，不是地产商，他的执政方针之一是填海造房，加大房屋供给量，让更多人买得起房。房价最大的敌人就是房屋供给量增加，董特首的方针沉重地打击了香港房地产市场。从1997年开始到2003年，香港房价在6年里下跌了70%，导致香港经济一片萧条，终于在2003年7月1日回归纪念日触发了40万人的大游行，游行标语是“不要董建华”。董提前下台，新特首停止填海造房，香港房价回升，目前房价已大大高于1997年高点。谁动房主的奶酪，房主就摘谁的乌纱，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房主的力量。房价下跌，损害的是房主的既得利益，在这方面幼稚的政客都已尝到了苦果，2017年安省推出Fair Housing Plan的自由党，立刻就遭美好下场的报应，在省选中全军覆没。过分的政治正确，就不正确了，要有个度，在租控上折腾房东，通常不会招致大规模报复，但涉及房价的政策就不一样了。

美国次贷危机我也赶上了，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只是赶脚美帝的金融体制快不行了。莱曼兄弟公司倒闭的2008年9月我就离开了纽约，跑到加拿大来了。《大空头》，《大而不倒》两部电影回放了当年的场景。伯南克，保尔森，盖特纳的回忆录也反思得很全面，大家可以找来读读。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裂之后，连续3年股市低迷，美联储大幅降息，刺激了房地产，但这只是诱因，真正的原因还是小布什的居者有其屋政策，号召大家都来圆美国梦。回头看，这种政治正确非常愚蠢，买房，是有能力买的人该考虑的问题，没有支付能力的人会把dream 搞成nightmare。华尔街从80年代就开发了房贷资产证券，Mortgage Backed Securities，从银行购买房贷，打包成债券，卖给债券投资人，这是很正常的业务。但在小布什居者有其屋的政策下就变味了，银行发现华尔街非常需要房贷作为债券的饲料，而且卖出了房贷之后，风险承担者就不是银行，而是买债券的人了，于是银行大量提供饲料给华尔街，最终闹得不可收拾了。

从上面两起房地产灾难来看，房地产市场的熊市都与政策错误有关，或者说是一种地地道道的人祸。

有人一直在深究房地产泡沫破裂与银行的关系，美国学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：滥发贷款导致了房价上升，泡沫破裂导致了银行坏账；而不是房价上涨导致了滥发贷款。这一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争议了，这就是为什么全世界的银行，无论QE放出多少现金，也不改房贷审批政策，坚持一种正义的歧视：低收入无力贷款的人不能获得房贷。政客们现在也明白了，社会是有阶层的，以房地产划分好的阶层，很难通过均贫富修改，因为既得利益者，随着人类预期寿命的提高人数越来越多，所以越来越动不得。香港现在的年轻人再怎么闹都没用，阶层固化导致的代纪矛盾一旦形成，民主手段根本解决不了，因为既得利益者更多，新生代在经济和政治上都占不了上风，后浪真正可以依靠的是前浪，而不是政府。

疫情之下，加拿大房产交易量大跌后立刻V型反转，房价稳中有升，体现了良好的市场和政治素质，不愧是加元的锚。需要穿越牛熊的，是喜欢在股市里折腾的那波人，他们要么不知道加拿大的资产不在股市里，要么跨不过房贷这道门槛，进不来房地产市场，只能在股市里小亏小赚点儿了，那就enjoy 牛来熊往吧。加拿大的地产经纪，在疫情初期的确经历了熊市，因为地产从业人员的收入与交易量有关，和房价关系不大。深V的下跌段，对于从业人员绝对是一种考验。

03 自雇人士抱团能取暖吗？

在6月初，多伦多地产交易量没有出现反转之前，我在Youtube上这段视频访谈里，与参加讨论的地产经纪聊了很多从业经验的问题，尤其是该如何面对市场低迷，消费者信心不足的情况。

在我们如今从事的行业中，IT精英，金融精英，以及销售精英，收入都大大超过其他行业，同一行业里精英和非精英的收入差别非常巨大。放弃工资收入，从事销售工作的人中，在原岗位遇到职业天花板而转行的人，成功几率比较大；而什么行业都没做好，只能做销售的人，成功几率并不大。销售行业是最良莠不齐的行业，因此收入差距非常大。我在辞去中国银行工作时与一位老同学聊起了日后的打算，说我要做销售，他一点儿都不惊讶，只是淡淡地说“人这一辈子如果不做一次销售，就不懂什么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。”十多年过去了，我越来越感谢这句话，并想送给所有的同道中人共勉。

视频访谈中，有位听众现场问我，为什么不建议地产经纪搞个团队来抱团取暖。我想在现场回答的基础上再做一些补充。什么是“人情冷暖，世态炎凉”？就是人性中的恶，在一定条件下掩盖不住了，暴露出来了，伤害到我们了。这里的“一定条件”，通常是指你付出了真心和成本，但对方因为自己的利益而背信弃义，不惜在精神和经济上伤害你。我非常感谢老同学的提点，思想上早有准备，但是很多开始从事销售和自雇行业的人，并没有我这么幸运。地产行业中的任何一位新人，除了所在公司的老板表示欢迎之外，同行肯定是不欢迎的，身边的“朋友”也不一定愿意看到你成功。不信你发几条地产信息在微信朋友圈试试，看看有几个人给你点赞。用郭德纲的话说，新入行的人就是甄嬛，虽然搞不清多少人想弄死你，但肯定知道同行都希望你早日知难而退。加入一个小团队，是在与这个团队之外的所有人为敌，并不利于拓展业务。其实，更可怕的是团队内部人的恶德，由于离得近，看得太清楚，掩盖不住，所以很多团队是以交恶而告终的。华人血统太高贵，不适合组成团队，更适合单打独斗。如果你害怕孤独，对单打独斗没有信心，那就不应该做自雇和销售。

自雇的销售人员，面对自己和其他人的人性弱点时，需要做的是展示自己的美德，善用别人的恶德。人类的恶德通常不能拿出来公开说，大多数情况下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，谁拿出来公开说，就是与世人为敌。历史上把“性本恶”写成文字的人都遭到了口诛笔伐。荀子认为“人之初性本恶”，后来发展成了法家，商鞅以此道帮助秦灭了六国，这说明善用恶德能够取得功业，荀子没啥事儿，但商鞅被车裂了。西方的马基雅维利写了本《君主论》，也是谈恶德的，和商鞅的看法近似：行霸道才能建功业，因为人都是不感恩的，需要利用其恶德对其加以控制。把恶德总结得最好，骂名也最大的是《蜜蜂的寓言》作者曼德维尔，他的观点被称为“曼德维尔悖论”，即，私人的恶德，就是公众的利益。曼德维尔写了两卷书论证这样一个道理：人性中的骄傲，贪婪，奢侈，虚伪，嫉妒，是一个人不断进取的能源，如果没有这些恶德就会出现能源危机。这些恶德埋在自己心里做能源没问题，拿到团队里，就完蛋了。问题是，每个人都有的恶德，自己独处的时候能守住，不说出来，也不表露出来，但在一个团队里，大家朝夕相处，如何掩盖呢？给大家出一道实验题：精心写一篇你对自己行业的看法，必须是真知灼见，言之有物，文法通顺，有理有据，然后在朋友圈发表一下，看看谁给你点赞，谁给你转发，不用告诉我你的实验结果，自己知道就行了。我经常做这个实验，亲疏远近，是敌是友，人情冷暖，世态炎凉，一试便知。我经常测，所以才不会被花言巧语误导，才不会以德报怨，更不会以怨报德；努力做到以直报怨，以德报德，问心无愧，保持一颗平常心。同辈压力，一定会招致嫉妒，这只是对方在给自己补充能源，无可厚非，所以也不必挂怀，如果你已经给同辈造成了压力，说明你的努力是有成效的。自己的成绩，不需要别人夸奖和点赞，能招致嫉妒，即是成功。

如果抱团能取暖，华人社区早就花团锦簇了。据我10年的观察，组织团队是件危险的事，刚组建的时候，你和团队以外的人都是敌手，如果因交恶导致团解散了，团员之间可能成为仇家。别不信，告诉大家，《蜜蜂的寓言》第一卷是1705年出版的，距今已有315年，这期间人性中的所有恶德都升级了，已经N. 0版了，人类的进取心一点儿都不缺能源，否则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呢。不要灰心，因为自雇的销售工作，就需要孤独地面临激烈竞争，完全适应野外的生存环境，具有狼的品行。人类早就驯化了狗，但一直无法驯化狼，所以才有了狼行千里吃肉，狗行千里吃屎这句名言。想吃肉吗？做条狼好了，自己能单打，猎物太大临时组队群殴也行啊，只是不要自己先驯化自己。

结语：历史的长河，我们能亲历的部分太短暂，很多眼吧前的事情是历史上重复发生过的，只是因为我们见识少才大惊小怪。疫情，是一个反思的机会，是一个纠错的机会，是一个勇敢面向未来的起点。不要浪费任何一次危机，成功只是一个个里程碑，而人生的整个历程更需要成长，否则经历的挫折和痛苦有什么价值呢。财商群的老潘说了个金句，与大家共享一下：人生就是心电图，需要不断起起伏伏，如果直直的时间太长，恐怕就抢救不过来了。2020你从自己的牛熊中穿越过来了吗？请在文后留言，分享给其他读者吧。